我看陈辉、李睦、蒋智南、王君瑞、曲欣、袁佐的绘画
杭 间
“技痒”,这是我读陈辉、李睦、智南、君瑞、曲欣、袁佐绘画作品的最初感受。 六位画家的作品视觉样式有具象、表现、照相写实或超现实之分,材料也不同,但就整体的中国当代艺术创作而言,对“绘画性”的追求是他们鲜明的特点。
“绘画性”是绘画的自在之性。“技痒”是“绘画性”本质的形象体现,是人类视觉表现天性的自然呈现,也是一个画家之所谓成为“画家”的在天之本。对绘画的本质追求在文艺复兴以后曾经到过一个鼎盛时期,维米尔那种将绘画当作是人的本质的需要和贾科梅蒂以存在主义思想为主导的具象表现绘画,在绘画的自在性内涵上依然是一致的。但自从摄影术发明引起画家对绘画性的怀疑以后,它就成为一个被人遗忘的问题。这是多么遗憾,很多画家为此耽误了很多年——因为早在形而上画派和照相写实主义时期,画家们就已证明了“机器”并不能代替人手,技艺也可以“思想”(庖丁)——中国先哲庄子就已经作为哲学命题加以描述。遥远的“技痒”!
在“798”日益成为后现代视觉狂欢和大众文化消费的“胜地”以来,有很多的中国艺术家沉浸在“观念”的焦虑之中,确实,今天的艺术相较以往的艺术史而言,从未有过如此的复杂性,患得患失或挖空心思成为相当数量艺术家的生活常态。这似乎是一个艺术家的“恐慌”的时代。自十七、十八世纪艺术变得“重要”以来,艺术如一辆思想的“战车”跑在时代精神的前面,它自大、蛮横、粗糙,全然忘了艺术的古典本质:视觉的、愉悦的、有意味的。
让我们回忆当初是如何爱上绘画的情景:那一种不期而至的会心、质朴的“冲动”,那一种面对绘画的“技痒”,对于生命来说是什么?难道因为你后来看多了太多的作品就能把它忘却?
应该有人出来证明“绘画性”的重要了,用作品而不是理论。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他们在中国美术馆的那次名为“学院化状态”的展览以来,五位画家(除袁佐外)一直聚集在基础课教研室研究绘画,一晃又快十年过去,他们在北京喧嚣的后现代艺术大氛围中始终如一坚持自己的对“绘画性”的追求,其中的痛苦、彷徨无人知。
新生代画家刘小东曾经表白:画画就是画画,活要地道。这是九十年代末期一次明确的对“绘画性”的强调;艺术家石冲试图将装置和行为转化为架上绘画的努力,从某种以上说,是将“绘画性”提升到一个观念层面的重要事件;而中国美院许江、焦小健等的“具象表现绘画”,是试图通过哲学开展的对“绘画性”的自在特质的一次重要发挥。但是,这些从当代艺术角度介入的并没有让人们产生对“绘画性”的真正重视,世界性的蔑视“绘画性”风潮随着全球化的经济和全球化的价值观,影响到每一个发达和不发达的国家,这是一个呼吁拯救“文化的多样性”但却“多样性”日益在丧失的时代。
“绘画性”是否应该得到回归和“技痒”是否是我们对待绘画的真正状态,应该通过作品呈现而非说教。陈辉作品中娴熟细腻的水墨技法,将风景和静物表现得如同西式绘画,厚重而富有叙事性,这是画家对可称为抽象了的中国记忆的内心写照,而在视觉上要完成中国传统技法现代的转换,则是他的绘画最重要的突破——因为无论是写生或者概念上的笔墨处理,都很难做到笔墨和叙事性之间的完美转化,但是十年间,陈辉从为实现抽象的目标而做的构成式的水墨到水墨技巧和对传统风物的叙事性的浑然一体的质朴,他找到了自己的绘画性方向。王君瑞近期作品的平静和朴素让我深感吃惊,我印象中他的性格一如他的画风,行动的、表现的、强烈的,他现却在平静的小笔触中表现了自然的寂寥和内在的张力,他舍去了一部原来的浓烈色彩中而保留了灰调子和白,却更反衬了另一部分颜色的纯度,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来自北方画家的在头发开始有了白发以后的内心,悲怆而悠远,在这里,绘画性与人的思绪是统一的。李睦绘画的表现性很早就受到很多人的喜欢,但是我一直觉得它缺少自己鲜明的个性,虽然这样的表现十分符合他的性格,但是他现在不再拘泥于琐碎空间的处理了,他开始控制大场景,通过对整体的把握和控制,他的作品中的抽象性比原来的激情表现有了更多的延伸空间,技巧上也更精致和成熟。蒋智南的水彩作品更象是一种中国画,从纸张和材料本身的特性,逐渐发展到有意追求中国式的线和颜色的关系,他可能走过一条很长探索的路,技巧上的质变一定不是源于技巧本身,而另有其它原因,这一点可以从他的作品题材中得到证明,小的景,身边,自然之物,画家与他的作品是一个完整的表现世界。袁佐是用油画来画中国绘画,他找到了解构中国古典绘画的途径,他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多年,因此他深知西方那些现代主义以来绘画的特质,如同波洛克主张的那样,山水只是一个外在的借口,他要的是一个整体性的绘画表现,这样的表现也许只有视觉,而不需要主题。曲欣从八五美术以来就开始坚持照相写实绘画的创作,多年过去,残酷的写实于他来说似乎是一种“禅”的状态,他慢慢向超现实发展,他的貌似简单的空间中其实包含着他对空间和时间本质性认识。
六位画家,我没有称他们为艺术家,是一群诚实的满足于视觉与生活结合的人,二十多年的一贯如一孜孜以求,足以证明这一种“技痒”可能会“贻误”他们一生,幸好他们在学院,这是一个传承经典并扬弃经典的地方,他们的“技痒”得以保护并成长,但是,有谁知道以后的艺术史是如何写的呢?现在太近,事物太新,有很多事物还没有来得及命名和判断,而“技痒”就在他们身上,他们别无选择。
2009年10月29日星期四